一、歸來
接近傍晚的時刻，城裡的人們匆匆的走過街道，無不希望在夜晚降臨前趕回家中，市集裡的攤販也開始收拾商品，準備歇業休息。
卻在這忙碌的時間點上，一個陌生的身影出現在街道上，漆黑的斗篷遮住了他的身形，斗篷上的帽子更是將他的面容全都藏進陰影之下，不少行人被他的打扮所吸引，紛紛停下手邊的工作轉頭觀望，所經之處，只剩下甲靴摩擦地面所造成的聲響迴盪在空氣中。
男子走近一間店家，隨手拋了幾個金幣在桌上，也不管店主一副驚恐的模樣，直接取走了幾分乾糧和飲水，其他人在男子走遠後才紛紛圍上那間小店。
「純金的！這是純金的阿！」「你那些東西也不過幾十個銅幣，居然多給這麼多！」「不過那人給別人的感覺也怪恐怖的，還是不要隨便接近的好阿。」幾個人在閒言閒語的同時，男子早已走遠，幾個警備兵雖然覺得他形跡可疑，但沒有確切證據也不能隨便抓人盤問，只能任由他走出市集。
太陽緩緩落到了地平線之下，夜晚終於降臨在這座城市，但表面上雖然寧靜祥和，位在城市正中央的司令部卻是燈火通明，士兵們各個，連城牆上和城門的警備部隊也比之前更多更密。
「報告！夜族部隊已經突破第一道防線，估計突破第二道防線抵達這裡不用一個時辰。」傳令兵將手中的令信上交給城內的司令官。
「馬上調派城內所有部隊到城門，派出偵察兵繼續追蹤敵人行跡。」司令身旁的幾名士兵立刻轉身走出殿堂，執行他下達的命令。
「長官，敵軍已經突破第二道防線，正往這座城前進！」一名士兵慌慌張張闖進殿堂，從他身上數道傷口汨汨流出的的鮮血一路滴落，把原本白淨的聖堂染得鮮紅，血的腥味也因此瀰漫開來。
「馬上要所有部隊戒備，你們把他扶下去療傷。」聽了他的話，一旁的士兵立刻把那名受傷的士兵帶了下去。
「司令官，只靠我們城裡的士兵是擋不住多久的，該怎麼辦？」其中一位原本站在旁邊靜靜聽著的高階騎士緩緩開口。
「只能撐到援軍抵達了。」另一名高階騎士開口說。
「有辦法派出士兵去求援嗎？」司令官開口問向其他人的意見。
「敵軍行進的速度很快，估計是沒有機會了。」
「我知道了，你們幾位立刻到城牆上準備巨型弩弓，務必在此把他們第一波攻擊擋下來！」騎士們領命後迅速走出了殿堂。
「看來會是場硬仗...」司令官穿上披風，望著殿堂的頂部,淡淡的說。
人類士兵正在部屬準備迎擊的同時，一支龐大的部隊藉著夜色的掩護，以極快的速度朝這座城市奔來。
「敵人來襲！」這句話頓時成了這名巡城哨兵的遺言，數支箭矢在他出聲提醒後的下個瞬間刺穿了他的胸口，灑出的鮮血跟著他的屍身一齊從城牆上掉落。
行蹤曝露，夜族的部隊當下立刻發動攻擊，想抓住人類守軍到城牆上增援前的一小段時間一舉拿下城池，並在他們聚集反擊前殲滅所有敵人。
「弓箭隊，準備！」眼看夜族部隊已經開始逼近，在城牆上率軍防守的高階騎士下達了反擊的命令，所有弓箭手紛紛張弓搭箭，準備給敵人一記迎頭痛擊。
「射！」高階騎士高舉著長劍向前一揮，成片的箭矢彷彿雨點般落入夜族部隊中。
但夜族部隊也不是省油的燈，一發現人類的打算，步兵立刻將手中的方盾高舉，築成一片堅實的盾牆，後方的夜族弓箭手迅速跟上，從方盾與方盾間的縫隙對城牆上的敵人放箭，雙方不少士兵都在這波攻擊中倒下。
「放箭！繼續放箭！別讓這些傢伙攻進城內！」城內的士兵，不管軍階大小，紛紛投入作戰，無數的箭矢不斷的落進夜族部隊之中，夜族部隊也不甘示弱的進行反擊，戰事頓時陷入膠著。
但這畢竟也只是暫時的，隨著時間的拉長，人數遠低於夜族的人類守軍因為體力的消耗和死傷不斷增加的雙重壓力下，已經出現了敗退的前兆，不少夜族部隊已經攻上了城牆，和守軍展開了肉搏戰。
然而一道身影卻在這時來到戰火最激烈的城牆上，突兀的穿著全都和戰場上的一切格格不入。
「死吧！」早已殺紅了眼的人族戰士根本不問來者是誰，一見到和自己穿著不同的人便毫無差別的進行攻擊。
卻見那人影輕鬆避開刺來的劍，接著右手穿出斗篷一劃，那名士兵的脖子上立刻被開了一個口子，飛散的鮮血代表著一個生命的殞落。
「別怕他，大家一起上!他手中的不過是把匕首!」帶頭的隊長揮舞著長槍朝人影攻去，然而槍尖卻在他皮膚前不過幾公釐的地方戛然止住，下一秒，那名隊長的身子便這樣往後倒去.
一旁的士兵全都嚇得連退數步，因為那名隊長屍體的頭顱上正刺著一把幾乎沒柄的銀色細長匕首，可見眼前這人的實力有多恐怖。
「.....」人影似乎也無意與他們爭執，點地一躍，整個人往外城落下。
下面都是夜族部隊阿!城牆上那些人族士兵幾乎看傻了眼，這種舉動根本就是自殺!
人影一落地，立刻引起所有夜族的注意，數十名驍勇善戰的戰士高舉著手中的武器朝他撲去，然而隨著銀光連閃，人影四周的夜族戰士轉眼間倒下了一大片，仔細一看，那些屍首的頭顱上全都刺著一把匕首。
「別擋路。」人影淡淡的語調讓所有人生懼，一般人在遇到危險或殺人時，至少都會出現一點感情波動，不管是憐憫或是刺激.快感，這些情感即使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也不可能完全抹除，但眼前的他卻不一樣，沒有感情，沒有遲疑，彷彿殺人這種事對他而言只不過是一件極其微小的，不值得在意的瑣事。
「原來這種地方還有這種人族高手阿。」前方一名穿著輕裝的女子用輕佻的聲音說著。
「.....」人影沒有回應，帽子下的碧色雙眼直盯著眼前這個身分不明的女人。
女子看到了地上的屍首，稍微挑了挑眉，卻也沒多說什麼，直接走到人影面前不過幾十步的地方。
「讓開。」人影依舊以淡淡的語調說著。
「偏不，除非你打贏我。」女子狂傲的對著眼前的人影說，眼中盡是不屑。
「所以...你不打算讓路？」人影在一次確認，旁邊的夜族士兵全都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多問這一句。
「沒錯！」聽了她的回答，男子再度開口.
「那就別無他法了。」他的聲音透露出他的不耐，雙手分別抽出了一把匕首，朝女子衝去.
人影的速度奇快，轉眼間已經來到女子身前，鋒利的匕首筆直的刺向女子左肩甲的接合處，女子自然不可能讓他得逞，當下以右腳為軸旋轉，避開了他的攻擊，左腳藉著離心力狠狠的踢向他的側腹。
「什麼！」強勁的腳風硬生生將斗篷撕碎，但斗篷下卻空無一物，女子驚異的喊了出來。
忽然，一陣細微的摩擦聲傳進了她的耳裡，女子急忙抬頭望去，只見一名銀髮碧眼的男子正靈巧的旋轉身子，彷彿無限般的匕首映著月光飛竄而下。
面對角度如此刁鑽的攻擊，女子不敢大意，迅速解下原本掛於腰際的一對圓環，將飛來的匕首一一彈開。
「讓開。」男子一個空翻後輕輕著地，冷冷的說。
「我說過要打贏我！」女子出聲頂了回去。
未料就在這時，無數的箭矢從上方落下，而且很詭異的，所有箭矢幾乎都落在相同的地方，那名銀髮男子所站的位置。
「快點，務必把那傢伙解決掉，他可是賽爾德家族的人！」高階騎士揮舞手中的劍，對士兵們下達命令。
然而這些攻擊在男子面前卻只是小菜一碟，他靠著行雲流水般的腳步自由穿梭在箭雨之中，這不僅讓所有人都看傻了眼，更在一些人心中深深的烙下恐懼。
直到人族的攻勢停止，男子身上那套黑色護甲上根本連一絲損壞都沒有，徒留一地彷彿雜草般釘在地上的箭矢。
「不可能！這不可能！」那名高階騎士看著他毫髮無傷的立在原處，恐懼逐漸壟罩在他心頭，冷汗不斷的從額上滴落。
「如果他真的是賽爾德家族的人，那這種東西是傷不了他的，不然在討伐他們時，中央的三十萬禁衛軍和十二位皇家騎士也不會折損了將近三分之二的部隊。」不知何時來到戰場前線的司令官望著那名男子說。
「但即使如此，我也不能讓你在此胡作非為！」司令官抽出佩刀，從城牆上一躍而下，刀刃死死的瞄準男子的脖子斬去。
男子察覺了他的意圖，轉身點地掠出一段距離，司令官因此撲了個空，手中的配刀只斬碎了殘影，接著砍進了地面，但那股力道卻不容小覷，僅僅一擊竟然在地上劈出一道深溝.
「賽爾德家族?」女子望著正互盯的兩人，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一名夜族士兵來到女子身旁小聲的說:「賽爾德家族是人族中貴族階級的其中一個家族，似乎是因為密謀反叛而被誅殺，家族和家臣幾乎被屠盡，即使僥倖存活的人也全被降為奴隸，基本上已經算是滅族了。」
聽到反叛兩個字，銀髮男子原本冷漠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怒容，雙手迅速抽出繫於腰際的長刀，月光下的刀鋒映著森森寒光。
「找死，也要有個限度！」語畢，男子的雙刀轉眼間便奪走了離他最近幾人的性命。
「你這傢伙！」其他夜族戰士才剛吼出聲來，一道銀光閃過,鮮血從脖子上的傷口泉湧而出，他們再也無法出聲，只能瞠大雙眼往後倒下。
女子立刻下令要全軍撤退，自己則獨自提著雙環殿後，以防死傷再度擴大，但男子似乎也不想多做糾纏，當下轉身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你別想跑！」司令官才不肯就這樣放走他，持刀追了上去，但男子卻只瞥了他一眼，眼中充滿無情，彷彿他早已是個死透的人。
司令官還沒搞懂那眼神所代表的意涵，一頭黑色飛龍忽然從高空俯衝而下，他完全措手不及，隨著巨嘴一張一闔，整個人頓時成了宵夜。
正當所有人呆愣在那時，飛龍振翅而起,強大的力量轉眼將牠推上了高空，同時激起大量的塵土遮蔽了眾人的視線。
女子催動體內的力量，在身邊築起一道風牆,阻擋風沙，就在此時，飛龍的身軀從他上頭經過，她驚訝的抬起頭來，正巧和那名銀髮男子四目相交。
下一秒，飛龍已衝出了老遠，女子望著單手掛在龍爪上的人影和飛龍漸行漸遠，最後遁入夜色之中。
「妳有沒有乖乖的待著阿？小夜。」男子翻上了龍背，看著一個穿著白衣的嬌小女孩說。
「當然有，不然你問小幻。」女孩以孩子氣的聲音說著.
「呵呵，有就好，來，拿些東西去吃吧。」男子摸了摸女孩的頭，另一手拿出剛剛在城裡買的乾糧和飲水，放到女孩手上。
不知為何，女孩蹙起細眉的摸著手中的東西，似乎有些猶豫。
「怎麼了？」男子關心的問。
良久，女孩才開口說：「哥，你身上有股血腥味，該不會你是去殺人搶劫吧...？」
聽到這句話的男子笑了出來:「殺人搶劫的話我敢這麼囂張的叫小幻幫我？不信妳去問問小幻，看我有沒有說謊。」
「呵。」女孩也笑了起來，開始吃起手中的乾糧，男子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也隨手抓了串肉乾咬了起來。
「哥，這是什麼阿？好硬！」女孩疑惑的把東西拿了出來，男子看出那是自己正在吃的肉乾。
他單手接過那東西說:「那是肉乾，我把它切細點。」說著，一把銀色匕首迅速彈上他的右手，輕快的將原本又大又硬的肉乾切成對這女孩來說最適當的大小。
「來。」他把自己的成果遞上，女孩選了其中一塊放進嘴裡品嘗，頓時眉開眼笑。
「好吃。」
「別吃太快，喝點水。」男子再度遞上飲水，女孩小啜了一口，繼續品嘗手邊的美味。
好不容易吃飽喝足了，女孩依偎著男子的胸前小聲的問:「哥哥，我們什麼時候才可以不用繼續逃跑呢？」
「就快了，哥哥會盡快把事情完成，只要事情完成後我們就可以過安穩的日子了。」男子輕撫著她銀白色的長髮，小聲的在她耳邊說著。
「哥哥每次都這麼說.....」說著說著，女孩緩緩閉上雙眼，卻是睡著了。
「真是的。」男子從掛一旁的行囊裡拿出毛毯，蓋在她身上。
望著女孩天真的睡臉，男子頓時百感交集，如果沒有那件事，我們就不會被迫流落街頭，如果沒有那件事，我們也不會嚐遍被親族和朋友的背叛，如果沒有那件事，她也不會失去雙眼。
這一切，總有一天，我會加倍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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